原竞全身的血液凝固，“你说这种话。。太难听了吧。”

“那是因为你做的事太难看了。”彭放把他的手用力从身上拽下来，趁机和他重新拉开一段距离。原竞没再上前，只是眼睛灰暗无神。

“我不是一个喜欢翻旧账的人。但是原竞你确实，挺挑战我的原则的，”彭放苦涩地歪了一下嘴角，“两年前，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，瞒着我不考虑风险的使骏綦损失了上千万；两年后，你故技重施，只是手法更加高明，又或许是我变得倒退而愚蠢。”

“原竞，我不是慈善机构，也不是福利组织，我没有义务，替你人生中犯的错误负责。我帮你背得，已经足够了。”

“我没说要你为我负责。”原竞目光幽暗地加重了呼吸，“你现在是在和我撇清关系！你是在逃避我们之间最需要正视的问题！”

“我撇清关系？！”彭放瞪着他，“我倒是很想撇清，你有给我这个机会吗！我需要正视什么？你告诉我到了今天这步，除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，我他妈还需要正视什么？”

“你喜不喜欢我。”原竞同样直视他，目光如炬，“我知道你喜欢我，只要你还在我身边，你说得那些问题都不会是问题。我有办法把它们制造出来，也有办法把它们清理得不留一点痕迹。”

彭放眼底泛出恐惧，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原竞很陌生，他怎么可以，做了错事还有脸说出这种话。。

“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。你这个样子，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。你让我害怕。你的不择手段，让我恶心。”彭放脸色刷白，拳头收得骨头直响。

“你为什么有时候一定要这么固执？！”原竞被他刺激得耐心急剧下滑，“我对你不好吗？从头到尾我都只爱过你一个人，出轨约炮那种事这辈子都与我没有关系！我全心全意地把自己给你，你还不知足？那你想要什么？想要既一心一意，又是道德楷模？既然你这么高尚，干嘛一开始不说清楚？等到我现在深陷其中，无法自拔了，你他妈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质疑我，指责我，”原竞眼中血一般的愤怒，

“你仔细想想，我们之间哪一次吵架，不是你为了别人的事再跟我吵？施颖，你的公司，你母亲，”原竞喉咙颤抖哽咽，声音中透露着疯狂，“在你心里我到底排在什么位置？如果你有给过我足够的安全感，我不会做出这么些事。你当初既然答应和我在一起，那么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就有义务去了解清楚。现在你说其实你不了解我，所以是怪我？我从来没变过，是你没有彻底坦白过自己的心，没有用心去理解我这个人！”

“你不要再说了！！”彭放整颗心脏跌入谷底，“我从来没有说站在某个高度，去审视你评判你。我们都是平等的我也没有资格那么对你！现在我在意的是，你明明犯了错，却一直在找其他的理由回避。你抢施颖的股份，不经我的允许私自扩散照片让我饱受骂名，我承认我很难过，作为和你交往了这么久的人我当然难过！但是更让我不敢相信的是，你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自己到底错在哪儿。。”

“我不在乎那些，我只在乎你的看法，”原竞心灰意冷地看着他，“那些事，别人要说，就让他们说去吧。但是你，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你，却连你也不愿意站在我这边。”

“不要再说是为了我！”彭放青筋暴露，怒不可遏，“我和你谈恋爱从没希望过你去做这种事，你的感情如果是这样，那我真的受不住。”

“彭放。。”原竞怔怔地凝视他，眼神却像在给他穿裹尸布，“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，我们昨天还那么好，你妈妈好不容易接纳了我，我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，你为什么。。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我谈这些次要的问题？你。。你是认真，想好了要和我在一起吗？还是在玩儿我？”

“是你一直在玩儿我。”彭放绝望地闭上眼睛。原竞所说的，那些美好的未来，像泡沫一样被风吹散得无影无踪，又美丽又残忍。他原本以为，他们的感情是很经受得住考量的。他真的，原本这么以为。

漫长且煎熬的一段死沉的寂静。

“所以你想好了，”原竞轻声道，攥紧了拳头，“一定要分手吗。”

“好聚好散吧。”彭放疲惫而悲哀道，“你还年轻，以后的事，还有很多选择。”

“这是你的真心话吗。”原竞诡异复杂地望着他，“还是说，这才是你的真心话。之前那些，都不是。”

“随便你怎么想，”彭放不敢再看他，转身要离开。

“如果我说不想你走呢。”原竞声音飘忽不定，心越来越沉。

“东西我明天找搬家公司拿走，或者你扔了。”彭放没再回头。挽留没有意义，连再见，都显得特别没意义。

原竞目光空洞地环视这间冰冷的房子。鼻子一酸，突然很想哭。他慢慢地摸出衣服里的戒指，光泽亮得刺眼，好像在嘲笑他做了一件多么荒唐而没有价值的蠢事。

电话响起，他木讷地接了过去。

“喂。我今天遇到你忘跟你说了。来我这儿吃饭。不是我要请的。”原炀大喇喇地说着，“把彭放带上也行。啊不是说反了，让彭放把你带来吧。”

原竞双手无力，大脑空白，“做什么。”

“吃饭啊还能做什么，叫你俩来，我俩还能做什么。”原炀说，然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，“你怎么了你。。这鬼声音。。你哭了？”

原竞闭上眼就想挂电话。

“你不会今晚就把戒指。。”原炀说到一半想了想，故意压低声音，“人家拒绝了？”

原竞呼吸加重，拼命遏止着什么冲动。

“你认真的啊。。”原炀头一回表现出那么几丝丝担心，“行了有啥话过来说吧。”

原竞赶到原炀那儿时，原炀第一反应以为自己见了鬼。

他脸色灰白，全身僵硬地，看都没看他哥，径直走进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，把顾青裴看愣了。

“咋就你一个？彭放呢？”原炀把门口幼稚地翻了个遍，开玩笑道，“他把你一个人丢下了？”

原竞睫毛一颤，好半天憋出一句“嗯。”。

“得，估计又去泡妞了。”

原竞突然猛地弹了起来，一脸幽怨地盯着原炀。

“你这什么眼神，跟我炫耀你眼睛大吗”原炀回瞪他，顺手举起鸡毛掸子，“失恋了就失恋，谁还没失过几次。”

原竞眼眸一暗，病怏怏地垂下了头。

“小竞失恋了？”顾青裴看他情绪不高，一脸天真加好奇，“他。。恋过？”

“………”原竞敢怒不敢言斜了顾青裴一眼。

“何止恋了，还特么求婚了，比我当年还勇。”原炀笑着坐在他旁边，杵了杵他，

“行了啊不逗你了，怎么回事儿，是不是小姑娘。。嗯。。那位女士，拒绝了你？”

原竞偏过头不说话。

“肯定是你太急了，把人家吓着了，”原炀朝顾青裴耸耸肩，“今天拖着我去帮他选戒指，说是要求婚。对方快三十了都。。”

“你们在一起多久了？我觉得。。其实年龄不是什么问题，”顾青裴把报纸放在茶几上，“对方也有可能，是被你的家庭吓到了。”

“家庭怎么了？”原炀问。

“被你们强悍的家族吓到了。”顾青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。

“他。。。”原竞沉默了一会儿，低头转着手指，“分手了。”

“………”全场鸦雀无声。

原炀受不了了，解了围裙扔桌上，“首当其冲”打破了沉默，“换一个吧。”

顾青裴不说话，陷入沉思。

“。。。可我不想换，”原竞越说下去声音越小，在他亲大哥面前完全表现出了心中的委屈，整张脸苦瓜得像被抢了心爱的玩具，“我就要他。。。”

“你要人家人家又不要你，”原炀拿了瓶可乐给他，“分了算了，像这种你求个婚就立马跟你断绝来往的，不要也罢。这摆明了只是想跟你玩儿玩儿，根本没想过对你负责的事儿。。”

“我就要他！！”原竞突然大叫一声，把原炀吓得手一抖，水泼了自己一身。

“我操。。”原炀正想开骂，被顾青裴以眼神警告压了下去，再看看原竞发红的鼻子和眼眶，也有点不忍心，

“好好好你要你要。。”原炀无奈地摇了摇头，没想到他人生第一次哄弟弟就碰上这种世纪难题，“可人家铁了心要分手，你能咋办，难不成你还想把人绑了锁起来。。”

原竞眼前一亮，睁圆了看着他哥。

原炀浑身一抖，“我随口一说。。”

“原炀你给我做饭去！”顾青裴低呵道，用眼神驱逐他去厨房。

“哦。。。”原炀怏了一嗓，然后瞟了眼若有所思的原竞，“其实也不是不可以。。”

“做饭去！！”顾青裴一个苹果砸了过去。

待到客厅只剩原竞和顾青裴两人时，原竞把方才的情绪重新装回肚子里，拧着眉一言不发。

顾青裴叹了口气，“你们闹分手，真的是因为求婚吗。”

原竞抬起头，眼中装着惊讶。

“如果只是你求个婚，就能闹成这样。对你，我们旁人都能明显感受到的难过视而不见的人，”顾青裴摇摇头，“我相信你连和她聊第一句话的心思都没有。”

“。。。”原竞暗暗佩服顾青裴比他哥聪明不止一点，“是因为别的事。。我。。还没求婚就已经。。”

“我看你的样子觉得事情可能比你告诉我的要严重，”顾青裴说，“你是不是做了什么。。触到人家底线的事。”

“我。。。”原竞抿了抿唇，“我自认我没有。”

“。。。”顾青裴失笑，“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她生气了。”

“那也不至于提分手吧，分手这种事。。是能随便挂在嘴边的吗。。”原竞不甘地说道，“我确实。。确实有些地方没做好，可他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我。。”

顾青裴平静地看着他，不说话。

原竞被盯得有点心虚，“。。你怎么不说了。”

“我说了，怕你不爱听。”顾青裴把他手里的可乐换成了水，“少喝点儿可乐。”

“。。您说，”原竞咽了口吐沫，气势弱了半截儿，“再不好听也比我哥说得好听。”

“人在讲述一件事时，主观上通常都会自然倾向于对自己有利的角度。我相信如果这件事，是她来说，怕完全不是这回事，”

原竞愣住了。

“按照你的说法，你们从两年前就在一起了，谈恋爱这么久都没有放开过彼此，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，”顾青裴定定地看着他，“我觉得对方是认真的，有可能是你，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，让她突然觉得和你继续在一起看不到未来。”

原竞脑中重复播放着彭放的话。

“当然，只是我的猜测，”顾青裴说，“毕竟我不是你们，如果你真的想解决问题，最好当面再好好沟通。不要吵架，不要争那个理儿，不要冲动。”

原竞无言良久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他要重新找彭放，再好好沟通，他们不可能就这样断了，绝不可能。

只是后面连续一周他都没找着彭放。郑烨说他出差去了。于是原竞给他打电话，郑烨又告诉他，彭放早就换了手机号。

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人的焦急慢慢转化为快要失控的怒意，原竞咬了咬牙，“他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
“不知道，好像这回要去好几个地方，估计半个月都不回来了吧。”

原竞气得牙痒痒，“把行程告诉我。”

“你要去找他？算了吧，听彭总说他这次很忙的，要不你再耐心等。。”

“行程。立刻给我。”原竞眼神冰冷。

郑烨被他吓了一跳，然后“果断”屈服了。

其实彭放哪儿有那么多差要出，他只是躲去绍兴逃避“现实”。在那里，他真的没想过会遇见聂卿。

他和聂卿相识于一年前的一次顺风车，聂卿那时候正好在做滴滴司机。两人也算有缘分，随便聊了几句便互相欣赏。聂卿身上那种温文尔雅，什么事当头都沉着冷静的气质令彭放羡慕。而据聂卿自己讲，他渴望像彭放那样活得更潇洒，更洒脱，更有个性一些。他们互补相惜，只是彭放从来没告诉他，自己过得一点也不洒脱。

这晚，彭放找了个音乐酒吧打发时间。然后就看到舞台上那个挂着吉他的人，不是聂卿还能是谁。

聂卿唱歌的时候专注认真，他的声音比平常说话时更加沙哑浑厚，彭放这才想起来，一年前他坐在聂卿车里听着的播放器里的音乐，竟是他自己唱得。